《隱者山河》以綿延詩意講述陳其鋼的音樂人生,飯局也瘋狂演員表
唐若甫

影片《隱者山河》海報
2025年無疑是電影人爭先恐后把中國極具代表性的音樂家用藝術片形式搬上銀幕的大年。今年7月,姜文影片《你行!你上!》把鋼琴家郎朗的成才經歷,尤其是郎朗父親在其中扮演的頗有爭議但又無可替代的角色以“偽紀錄片”的夸張方式,濃墨重彩地呈現給觀眾。如今,郭旭鋒執導的音樂紀錄電影《隱者山河》用綿延詩意把華人作曲家陳其鋼的音樂和人生娓娓道來。
雖說鋼琴家和作曲家這兩種職業一度存在交集,兩位也都是在國際上響當當的華人音樂家翹楚,但郎朗和陳其鋼,以及述說他們的這兩部電影卻是如此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如果說郎朗是一團火,那陳其鋼就是一瓢水;郎朗是一陣風,陳其鋼就是一縷煙;郎朗是白晝,陳其鋼就是夜色。幽冥、內斂、書生和神秘的特質,無時無刻不在主宰著陳其鋼2012年以后的人生以及影片的畫風。
說神秘并非故作深沉。與在臺上光彩奪目的鋼琴家、歌唱家和指揮家相比,作曲家的身份帶著強烈的幕后屬性。對于這個群體而言,不管是下筆如有神,還是慢工出細活,創作都是非常私密的過程。陳其鋼在影片中展示了自己在巴黎的創作室:純白色房間內,只有辦公桌和一張75厘米寬的小床,讓人想起了馬勒和格里格當年創作時的簡樸小屋,往往只有一臺鋼琴、一面寫字臺和一張窄窄的床。正是在那種避世般的單調環境里,作曲家寫出了童話般的大千世界。
但作曲家的世界并非童話。影片中,陳其鋼的法國出版商說,法國現代音樂由兩個陣營主導:一個是接近于先鋒風格,強調純技術流的頻譜派;一個是回歸調性的傳統派。但“陳其鋼不屬于任何一個陣營,他自成一派”。自成一派就要承受來自樂評的奚落和同行的非議,在萬般阻力下,陳其鋼堅持自我,只寫內心獨白,一寫就是一輩子。
融入交響曲構思的《隱者山河》共分六個樂章:歸隱、肖像、遷徙、創作、躬耕、如戲,主角是陳其鋼。大量畫面拍攝于2018年法國巴黎愛樂大廳為陳其鋼舉辦的兩場專場音樂會。觀眾跟著影片主線盡覽陳其鋼的音樂在東西半球和南北半球的演出盛況——北京、浙江、巴黎、卡迪夫、墨爾本等地的取材無疑全景式展現出一位極具國際聲譽的作曲家的人生軌跡。作為一部講作曲家的電影,《隱者山河》反倒并沒有對作曲家創作的方法論過多著墨,而是多由作曲家反復講如何做自己,寫自己想要表達的心聲。
除了這些理念,讓我過目難忘的還有堪比《藍色星球》的大量自然風光和動物特寫,它們都被配上陳其鋼的諸多音樂:小號協奏曲《萬年歡》、電影音樂《歸來》和《金陵十三釵》、鋼琴協奏曲《二黃》、大提琴協奏曲《逝去的時光》、小提琴協奏曲《悲喜同源》、樂隊作品《五行》《走西口》《戲如人生》、合唱《江城子》,這可能是我看過(聽過)的最雅致的風光片。唯美的畫面和悠揚的旋律慢條斯理地在提醒觀影者,這并不是一部旁征博引的紀錄片,更像是一部打造人設的文藝片,作曲家的口述及略顯單薄的旁白占據了影片敘事的絕對主力。他職業生涯早期表達情愛、極具生活氣息的作品,也是我有幸在現場欣賞過的作品,如《水調歌頭》《蝶戀花》《三笑》《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個法國女人的夢》等,在電影中難覓蹤跡。導演似乎是在故意回避煙火氣,執著地為主角掛上“隱者”的幔帳。不過不管是寫情還是寫愛,寫喜還是寫悲,陳其鋼的音樂都是他內心的真實獨白,都是他自我的完全體現。
多年前,陳其鋼獨子陳雨黎因車禍去世,他不得不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加之自己的肺部脆弱,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生活。這番打擊也讓他的音樂經歷了“去裝飾化”的過程,變得更為內省、克制、留白、透明,同時基于古曲和戲曲曲牌發展出飽含深沉的哀悼與對生命意義的追問,直達弘一法師筆下的“悲欣交集”之界。
如今的陳其鋼結廬于浙江麗水,躬耕于遂昌,開設私人工作室,集結對作曲懷有理想、對前途不失迷茫的年輕人,大家一起聊人生。影片尾聲,工作室學員蘇欣彤對著鏡頭只言片語,情到不能自已時淚流滿面,這一哭其實也道出了不少作曲學生所面臨的困惑和阻力,可惜影片囿于篇幅疏于交代明白。
看完電影,我與她聊天,問她為何突然失聲?她回答道:“在連日躬耕的討論中,看到很多人在自己的創作領域努力著,還在不停地繼續尋找人生方向,確認創作的意義,聯想自己當時在創作方面的難處,有感而發。”
看完影片,深感這位隱者之不易,他如今正用自己不屈的抗癌之軀,為年輕一代把燈,指引他們排除萬難,勇于做自己——藝術來不得半點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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